落日故人情
―――病中幻象记
卓 三/2011.6.2
在依稀微明之前到海边等日出,登到五岳至尊的顶上盼日出,回到故乡小河边的凌晨,等着拾回儿时看日出的欣慰记忆,在列车冲破黎明前黑暗时,急切想立刻看到日出,飞越云层的机窗前看日出,漠漠黄沙的帐篷里待天边日出,无垠绿野的马背上迎日出……
曾经的多少日子里,我都在夸父一样赶着,只不过我是要一睹日出的壮观,结果真都如愿以偿,可是还是不断的想看日出。
我没问自己,为什么人总爱追逐新生的出现?即使多次满足了心愿,依然孜孜以求?贪婪啊人心!
这回倒好,让我细细咀嚼了贪婪的反面的味道……
命运把我带到十层高楼的病房里,坐在病床前圆桌边的沙发上,想一天十多个小时的打滴疲惫在此消消。
突然,一片强光从我的右边倾倒了过来,一转头,一轮艳色四溢的太阳从那面顶端窗棂的玻璃冲进来!几乎是贴到玻璃上!
整格的玻璃叫发着强光的一面大大向日葵占满,散发的光线四射到所有的窗棂上,一股强烈的光压,不容我多看几眼,便要回转头,闭起双眼……
这是什么时候啦?下午五点多了!这么说一天又要完了?
可不是吗?没几时,那“向日葵”就移到窗棂的下一格了。我在此看它一眼,光芒好像仍然有很大的刺激性,人仍然不容多看。
我还没忘记血管打滴的肿疼,“向日葵”已经又移到窗棂的再下一格……
到底还是忘了那太阳移到了窗棂的下几格,我可以正面看着它,眼睛不用回避时,奇迹出现了:
那原先的“向日葵”变做大大的深红铜镜一样镶在窗棂上,镜里映出飘渺的彩霓,彩霓浮游出镜面,在上下窗棂中渐渐消失……
渐渐地那镜里又现出一张微笑的儿童脸庞,注意看时,又是一束嘲弄的光在戏谑我……一片紫雾似的晚云,抹过那镜面,一下子它变脸了:渐渐涨红着,不断在扩大,扩大……扩到我以为是一张无比硕大的红色剪影铺开来,在一丝丝紫灰色云丝的浮托中,却重重地往下沉,沉,沉,山影已经模糊一片,但可以看出,在吞噬着那殷红……
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,又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,每走一步就将那落日从窗棂中推出好远好远,直到我完全立在窗口前,才明白落日的确是挂在山影的上头,圆的边缘发软发软,整个儿的色调深紫深紫,注意再看,它在颤颤悠悠,慢慢靠到山影上。
这时,圆的下边被拉开,成了一个红流的瀑口,恍恍惚惚倒下了一行行文字:
真实世界,
虚幻心影,
别在时间的动车上,
跑得气紧。
留恋初生的哭声,
放大中天的伟岸,
午后即见的倾斜,
来不及想。
变幻莫测,
转眼颤悠悠,
道别的不舍,
斜阳写就……
落日故人情,
回归,
依依难舍,
都随着黄昏下坠……
留住初升的欢乐吧,
永远彰显辉煌的霸气,
口号只能噎在喉头,
时间动车没有返回的铁轨。
还一回回盼望看东升?
落山的不透明红点,
不祥,
天然的风险!
落日临头的滋味,是酸楚的,无论哪个年龄段。那已经沉到底的太阳,只剩下一抹余晖,我看着它,却突然从晖光里走出一位巨人―――亚历山大.封.洪堡!在巴黎理发店,一理完发,他站了起来,抢过理发师的剪子,从一位要卖头发为母亲治病的女孩头上剪下一根头发,把法币塞给那女孩。女孩惊愕中,亚历山大.封.洪堡已经从容走出理发厅。女孩打开手掌,那法币是200法郎!可是起先卖发时,她要求理发师给她60法郎,而理发师只愿出20法郎啊!
女孩在落日的酸楚里卖发的果断,她的坚毅,那是她母亲的初升太阳啊!而亚历山大.封.洪堡!是与牛顿齐名的伟大的世界科学家之父啊!这位贵族身份的德国科学家,毕生精力致力于科学,家财几乎全用于科学与教育,他为了出版科学巨著,负了一身债,为了创办矿校,几乎用尽家财……这位欧洲的贵族,绝不是庸人心目中只住毫宅,用豪华马车,锦衣玉食的花花公子,而是欧洲真正代表贵族的精神与气质的一员。他掏钱给女孩救母,自己已经囊中羞涩,就金钱而论,正是落日,可他的举动,是光耀中天的太阳啊!
时序动车无返轨,人生心力有升轮!
我站到万家灯火涌动窗棂时,和这一天说了声“再见!”心中涌出了初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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